23歲的丁偉從小就在比較優越的家庭環境中成長,在經歷了父母因公司債務問題接受調查,自己也在看守所待了近四十天之后,他一下子變得“成熟”了許多。
他平靜看待朋友的離開,為女友的離開嘆氣。為了給父母籌律師費,他變賣了自己的跑車、手表、名牌衣物,就連投資七八十萬元的游戲賬號,也以15萬元的價格賤賣。
初到北京的丁偉生活在宿舍內,每天叫外賣,晚上還做直播。這樣的生活,丁偉覺得比進入看守所之前、父母接受調查之后那段時間要好得多。“如果不是進了看守所,可能我已經自殺了。”
他曾經留著成熟的中分背頭,在進入看守所時被剪掉了。“還做生意的話,可能會把頭發留起來,但如果是做主播這個行業,可能就會再剪一個年輕點的發型吧。”
北京的秋冬異常寒冷。遠在五環之外的一個科技園內,曾經町町單車的創始人丁偉,衣著單薄地走出園區的大樓,微微瑟縮了下脖子,向門口等待的記者點了點頭,匆匆掛斷了手中的電話。
“等我一會兒,我去充一下電費,這兩天都是一直在借鄰居的電用。”這是丁偉見到記者時的第一句話。隨后,他便拿著電卡走向門口的保安室充電去了。
“成王敗寇”,町町單車死了
“這個園區主要是做傳媒公司,以及做培訓的。”丁偉向記者介紹他所在的科技園,由于朋友的邀請,他來到北京幫朋友打理一家傳媒公司,專門做現在“火熱”的直播行業。直播行業的紅利期是否已過?面對記者的提問時,丁偉只是淡淡地答道,“事在人為”。
去年的8月,他同樣看到了一個契機,就是新興的“共享單車”,并在父親的幫助下,成功創立了自己的共享單車品牌——町町單車。盡管掛名董事長,但他解釋說,由于所有的走賬都由父親負責,自己的工作則更像CEO。
“那算是我第一個真正自己打理的公司吧。”他介紹說,在此之前,他也曾在父親的公司內掛著多個頭銜,但放手做事的機會很少,只有町町單車才算是自己事業的“起點”。
當時他身兼數職,從早上一睜眼就開始忙,一直到半夜。“其實共享單車就像個‘引流’工具,在獲得了巨大的用戶體量之后,能夠做的事情太多了。”丁偉說,現在其他共享單車做的,他和他的團隊早就想到了。但“成王敗寇”,“町町”由于種種原因“死了”,其他共享單車還“活著”,這也是事實。
“也沒有什么遺憾,自己是在盡心盡力做‘町町’,只不過現實確實有點可惜。”實際上,從今年的4月底開始,丁偉將所有的“權利”都移交給了父親之后,“町町單車”就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了,“我不是股東,也不是法人”,之所以會出現在公眾的面前,是因為種種有關町町單車“老板跑路”“騙子公司”的傳言,“我不愿意背一輩子‘罵名’。”
“失聯”無關“町町單車”
丁偉略顯疲憊地告訴記者,他已經接受過多家媒體的采訪,“這一波應該也快過去了”,事情會逐漸平靜。他說,自己并不是主動“失聯”,而是因為父親公司的事情,在看守所待了三十多天。
今年4月,父親公司的事情開始影響到他所在的“町町單車”。當時他正在公司樓下,碰到兩個要找“丁總”的陌生人。其中一人認出丁偉就是“丁總”的兒子,上來就給了丁偉兩個耳光,口中謾罵聲不斷。
丁偉被對方的耳光給打得有點不明所以。打電話給父親,父親的答復是,“你不用擔心,還能挺住。”母親則在電話中哭著告訴丁偉,“公司‘資金鏈’遇到難題,要債的人已經堵在了家門口。”
丁偉勸父親將之前的工廠賣了渡過眼前的難關,但那是父親多年經商的積蓄,父親沒有接納他的建議。此后,由于雙方意見不統一,丁偉將一直由父親控制資金的“町町單車”交給了父親,而自己則帶著年輕的團隊離開。
但是父親并沒有從“資金泥潭”中掙扎抽身,7月初,其因涉嫌非法集資被調查。“大概十多天之后吧,我也因為是父親公司的股東接受調查。”
他強調說,就算是看守所里的問訊,都是有關父親公司的。他從來沒有提到過“町町單車”。
“我能為父母做什么”
“如果我沒有進看守所,可能你也看不到我了,因為我當時實在受不了,都試過自殺。”丁偉覺得,進入看守所之前的那段時間,是自己最難度過的時候。
父母都被關進看守所后,作為他們的兒子,丁偉在外面一直想,能夠為他們做什么。但始終沒有答案。“每天如果不喝酒根本就睡不著覺。”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太大了,有時候做噩夢都會被嚇醒。
為了能夠給父母請到好律師,他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幾輛跑車,兩個玩了很多年的網絡游戲賬號,都賣了。”丁偉說,一個號賣了10多萬元,另一個號賣了5萬多元,而他投進兩個賬號的錢有七八十萬元。“沒辦法,當時急著用錢。”
十幾天之后,他在福建的姑姑家被捕,要一路開車拉回江蘇老家,“當時已經什么尊嚴都沒有了。”丁偉說,十多個小時的車程,每到一個服務區,就會有人看到他戴著手銬,還有人拿著手機拍照,這是他從小都沒有遇到過的事情。
“從小我上學都是車接車送,家里條件在當地也不錯。”從初中開始,丁偉就跟著做生意的父親全國各地去跑,看他們談生意,接觸到的不是生意人,就是生意人的子女。朋友圈也多是各行各業的“成功人士”,談論內容大多和“生意”有關。當真正遇到了事情的時候,“朋友”們則大多都不見了。
“朋友”還剩百分之一
在看守所里的時候,丁偉碰到一個曾經和父親一個監區的人。“他(父親)還不知道我進來了,就和那人說,他最擔心的是兒子,不知他在外面怎么過得下去。”說著,丁偉一直平靜的眼神中,有了些微的波動,旋即又被深深隱藏了下來。
近四十天的時間,丁偉說他想了想自己出來之后,到底還有幾個可以求助的朋友。
“算下來,也就剩下百分之一了吧。”丁偉說,這些都是他早已想到的。他的微信好友有一千多個,現在能聯系的也只剩下了十幾個。
誰還真去KTV唱歌
丁偉從看守所出來時,他的姑姑和姐姐來接他,女友則“分手”了。“之前的我,肯定會大哭一場,畢竟有感情。”但是經歷了這些事情后,得知女友分手的消息,他只是“唉”的嘆了一口氣。
“女友是對得起我的了。”丁偉告訴記者,他進入看守所請律師的費用,都是女友湊來的,女友的父母也以死來威脅女友和他分手。他接著說,她父母的決定對她是好的,如今自己除了一身債務,又能帶給她什么呢。
之后,丁偉在當地以及上海等地,尋求朋友的幫助。剛好幾個朋友想要籌備做一家有關直播的傳媒公司,他便從上海來到了北京,幫助朋友完成公司前期的工作。
到北京后,丁偉的活動范圍僅限于公司宿舍和辦公室之間。由于公司還沒有成型,整個公司只有他一個人在忙前忙后。閑暇之余,他做起了直播間的主播。“以后是要做這行的,總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可以說是一個奇跡吧,剛上線第一天就有這么多人關注。”丁偉直播的內容很簡單,粉絲問什么,他就答什么,有時還會唱唱歌。
他指了指電腦前的麥克風說,這和KTV里的不一樣,只要聲音一大就會破音。這幾天學唱歌也唱得比以前好多了。他曾經也光顧KTV,不過,“以前在KTV都是玩色子、喝酒,誰還真去那里唱歌呀。”他解釋說。
“其實好人還是挺多的”
來到北京后,盡管每天忙忙碌碌,只能叫外賣吃,但丁偉覺得挺好的。“現在我不用喝酒都睡得挺好,也不會做噩夢。”說著,他喝了一口桌上的碳酸飲料,“我還挺喜歡喝的”。但北方干燥寒冷的天氣給了丁偉一個“下馬威”,不大適應的丁偉感冒了,至今嘴角的水泡還沒有消掉。
一天他到樓下的時候,碰到的鄰居認出了他,“鄰居是做進口牛排的一對小夫妻,人挺好的”。之后的每天傍晚,鄰居總會送來兩塊烤好的牛排。以前他直播到半夜的時候,總會扒上幾口方便面,但自從吃了牛排之后,半夜都不覺得餓了。
“其實好人還是挺多的。”丁偉說,無論是自己的微博,還是直播間的粉絲,都在鼓勵他。而各種罵自己的評論,他也不怎么關注、在意了,覺得都看開了。
父親的事情發生之后,曾經在當地“小有名氣”的丁家,也受到了當地人的各種指指點點。“可以說名譽掃地了。”
“父親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很固執。”過去,每當他給父親提建議,父親總會用一句話頂回去,“還用你說?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
但他覺得要把父親和家人的面子掙回來。“今后有錢了,打算在家鄉建一棟以父親名字命名的大樓。”這是他出看守所后想到的一個“目標”。
拍照時,丁偉的表情總是比較嚴肅,“現在哪還笑得出來,沒哭就不錯了。”
南京市內散棄的町町單車
町町單車歷程
2016年11月3日,南京鐵拜網絡發展有限公司正式注冊成立,注冊資金1000萬元人民幣。町町單車是南京鐵拜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繼北京、上海、深圳等網約自行車成功投放運營后,江蘇境內首家投放運營的網約自行車。
2016年12月18日,“町町單車”網約公共自行車投放啟動儀式在江寧大學城南京曉莊學院方山校區舉行,標志著町町單車開始進行正式投放。該年年底,町町單車在南京市場投放5000輛,計劃2017年上半年再投放8萬輛左右。
今年3月份,有網友陸續反映町町單車的退款押金遲遲未入賬。町町單車的微博賬號上,大量用戶反映自己少則一百、多則幾百的押金加充值金額,仍未返還。
今年8月,運營町町單車的南京鐵拜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因非法集資、資金鏈斷裂,公司與棲霞工商局失去聯系,因此被棲霞區納入異常企業經營名錄。據介紹,公司目前正在走破產程序。(記者 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