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一年多時間里,尬舞群體對于不少城市的市民來說,就像“打不死的小強”,雖然屢遭“清理”,但卻總能找到新的“秀丑”場地。不久前,一群尬舞者在某市公園直播時與市民起爭執。有市民說尬舞者是“網絡乞丐”,直播尬舞給城市抹黑。民警趕來了解情況后,告知尬舞者禁止尬舞。尬舞者顧東林則表示,雖然在哪里跳尬舞都被驅趕,甚至被有些網友痛罵,但還要繼續跳下去。
如果說尬舞群體涌現之初是“興之所至”的話,當人氣開始轉化為利益的時候,這個舞姿原始得令人瞠目的群體,已不再像人們想象的那么簡單——直播打賞、策劃營銷,甚至謀求成立公司、入股分紅……當“網紅”與“吸金”、流量與打賞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時候,即使是那些毫無章法可循的尬舞者,也按捺不住精打細算的利益沖動。
現實生活中,并不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江湖,只不過,當利益沖昏頭腦的時候,人就成了江湖。因為利益分配不均,最初的“尬舞天團”分崩離析,取而代之的是各立山頭、彼此傾軋。場地之爭、粉絲之爭、利益之爭……曾經的舞伴成了仇敵,荒誕的“打架舞”也終于演繹成了全武行——今年9月16日,某市的兩個尬舞團隊爆發激烈沖突,而這已不是尬舞團隊之間第一次發生斗毆。撇開所謂江湖恩怨,當尬舞者紛紛將此作為生意經營的時候,占道經營、無證商演、雇傭未成年人……凡此種種罪狀,難道不應該被驅逐嗎?
如果說舞蹈表現的是技術難度,尬舞挑戰的則是人們的心理底線:學打架、扮猴子、裝觸電、施化肥,只有不敢想,沒有不敢跳。提起尬舞,不得不提到快手APP,在這個號稱“中國第一視頻APP”的軟件里面,充滿了各種荒誕不經的短片,以及各類行為古怪的表演者,尬舞只是其中之一。快手CEO宿華曾表示,讓今天的人能經過快手“讀懂中國”。現實情況是,經過快手,人們更加“讀不懂中國”——那些怪力亂神的表演,如何能“代表中國”?雖然快手一再標榜草根情懷,然而其展示出來的卻不是情懷,而是草莽氣息。快手中最容易走紅的招數是“自虐”:自虐式喝酒、自虐式吃東西、自虐式健身……
因為沒有任何技術含量,“自虐式網紅”比拼的只是常人不敢想、不敢做的所謂“創意”,越是在現實生活中遭受忽視的人,越容易跨越常人的行為邊界“求關注”,甚至沉湎于其中無法自拔。現實生活中,他們習慣了被無視、漠視甚至歧視,他們自輕、自殘、自虐的過程,其實是在以出賣尊嚴刷存在感。相比起打賞所得,人格尊嚴的價碼可謂低廉,更為重要的是,盡管要價足夠低廉,這種交易本身依然是不可持續的——當一種自虐不足以令人感覺新鮮,勢必有新的自虐方式取而代之。經歷過大起大落之后,那些平凡的演出者是否甘于回歸平凡?更進一步追問,連尊嚴都可以賤賣的他們,還有什么不敢做?
魯迅說,悲劇是將美好毀滅給人看。其實,更深的悲劇在于將人性毀滅給人看。隨著網絡直播產業的發展,其粗放管理的弊端不斷顯現,各種格調低下的內容充斥其間,由此不僅不足以實現“草根逆襲”,甚至會助推“草根沉淪”——失去人格尊嚴之后,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無所有。從這種角度來看,凈化網絡空間不只是為了維護公共秩序,更是為了幫助那些沉湎于夢境中的人們——放下賤賣尊嚴的沖動、驅散虛無縹緲的幻覺,才能真正意義上地回歸生活。對于那些言必稱“信息價值和效率價值”的視頻平臺來說,首先要保障“有價值內容”的持續輸出,而這顯然不可能寄希望于那些速生速朽的“自虐演出”。
來源:大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