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個成語聽起來既殘忍，又血腥，充滿了殺戮氣息。實際上，這個成語本就出自屠戶之口——樊噲，就是鴻門宴上怒啃生豬腿，威震楚霸王的那位。雖然頭發上指、目眥盡裂，武力值爆表，但面對“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形勢，樊噲還是毫不猶豫地趁著劉邦上廁所的機會，勸說劉邦一起腳底抹油、溜之乎也。只留下這么一個成語，供人咂摸玩味。

樊噲的臨危而退，有一種不失體面的解釋：好漢不吃眼前虧。縱然是豪氣干云的好漢，面對明擺著的眼前虧，多半也是知難而退、避而遠之。不過，瑣碎生活中的很多時候，一些人明知眼前虧，也要硬著頭皮吃下去。不是他們比好漢更硬氣，而是根本無處可逃。譬如下面這位：

據《華商報》報道，張先生今年23歲，周至人，未婚，在西安打工。4月下旬，他在網上搜索男科手術時，看到了西安華仁醫院的廣告，于是就加了微信和對方聯系溝通。傷口切開后，醫生說，有炎癥，要清理，否則會影響以后的生育；另外，還有神經暴露在外面，需要修復，如果不修復的話，會留下后遺癥……最終，原本談好的檢查、手術、消炎等2000元左右費用之外，張先生又多掏了12000多元。

張先生的病，著實有點難言之隱。不過，談起錢來，醫生倒是毫不含糊，沒有絲毫的扭捏，條分縷析逐一報價。這個時候，醫生拿著帶血的手術刀，患者躺在梆硬的手術臺上。怎么看，都有點“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味道。更要命的是，你跑得了嗎？

一直都想不明白，面對他人刀俎，“我”為何甘為魚肉，而不起身逃跑？直到看到太多類似的醫療案例。以“手術臺加價”為關鍵詞搜索，同類事件四處可見，“一錘子買賣”倒也罷了，更離譜的，還有一臺手術、數次提價。此類醫療糾紛大多有一些共性元素：民營、專科、醫療廣告……由此很容易使人聯想起聲名狼藉的“莆田系”。實際上，什么“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系出邪門的無良醫院，何以如此根系發達，頂著輿論的壓力頑強生長？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生存環境太安逸了，或者說，外在的制度約束太寬松了。換一種更直白的說法——他們的昧心錢，掙得太容易了。

多年之前，一組“挾尸要價”的照片備受爭議。與之相比，發生在醫院的“挾患要價”更令人無法接受——“挾尸要價”所“挾”為尸，開價對象是其他人；“挾患要價”所“挾”為人，開價對象正是本尊。生殺予奪盡在人手，你敢討價還價嗎？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頗具幽默色彩的是，不少無良醫院，偏偏熱衷于以“仁”“愛”為名。在他們身上，既看不到“醫者仁心”的行業底線，也看不到“仁者愛人”的處世準則，唯一能看到的，只有“殊不見人，徒見金耳”的利益沖動。持刀搶劫好歹還是持刀要價，并未刀刀見紅。相比之下，“先動刀，再開價”的醫療機構無疑更令人感到恐懼——刀已見紅，價未談妥，你怕不怕？針對此類事件，行業規范之類道德說教幾無意義，因為這已經近乎赤裸裸地持刀搶劫，只是所持為手術刀而已。

面對醫療機構，患者天然處于劣勢。正因為如此，在所有醫療收費糾紛中，幾乎無一例外都是“秋后算賬”，鮮見患者當面質疑醫院收費。如果疾病涉及個人隱私，“秋后算賬”都需要一定的勇氣。醫療亂收費屢禁不止，核心在于醫患雙方的博弈力量不平等。除了救濟患者權益之外，關鍵在于約束醫療機構自身的行為。每一起“先動刀，再開價”事件，都是對醫療行業秩序的嚴重破壞，唯有徹查嚴懲，才能以儆效尤，避免患者“才脫狼窩，又入虎口”。



作者：大河報評論員 趙志疆
來源：大河報
編輯：河南商報 孫亞男